很多準媽媽寧愿自己受苦也不吃藥。服藥對胎兒到底有無影響,這方面的科學證明很難獲得,沒有孕婦愿意做試驗品,但是就有一群勇敢的準媽媽,為了醫學研究自愿參與試驗,結果發現,孕期吃藥自然有一定的風險,但有的時候也會有好處。
所有孕中準媽媽在迫不得已服藥時,耳邊都響起這樣的警告:從懷孕開始孕婦不應服用任何藥物,無論是處方藥還是在藥店買的成藥,因為藥物都可能對胎兒構成不可預知的威脅。但是僅在美國,每年就有大約50萬懷孕婦女在孕期必須和精神類疾病抗爭,其他必須服藥的情況還有癌癥、自身免疫疾病、流感或者傳染性疾病。推而廣之,世界各地的孕婦,有相當部分在懷孕期間不能完全避免服藥。對于這些不情愿但別無選擇的準媽媽來說,服藥對母親的益處和對胎兒的害處之間的權衡已經不是問題,問題在于多少劑量對于她們才是合適的。懷孕的不同時期,孕婦的新陳代謝程度都在變化,和懷孕前都有很大差別,醫生如何根據孕期以及孕婦的個體狀況確定藥物種類和劑量,成為更受關注的問題。
在孕婦感染炭疽熱的情況下,美國婦產科醫學會(AmericanCollegeofObstetriciansandGynecologists)推薦的治療藥物是阿莫西林(amoxicillin)。但最近位于美國西雅圖的一個婦產科研究機構指出,對于懷孕婦女幾乎不可能給到足夠有效的抗生素。因為從懷孕一開始腎臟就加速活動,代謝能力是正常情況的數倍,無論多少劑量的阿莫西林,在其溶解并真正發揮效能之前已通過尿液排出體外了。這種情形就好像在沒塞子的情況下試圖將浴缸接滿水一樣,其實是徒勞無功。喬治敦大學的母嬰藥劑學教授杰森·烏曼斯(JasonUmans)說:“在急癥室,你經常能聽到醫生和護士叫喊‘要優先處理孕婦’,其實他們應該喊‘該如何處理孕婦?’”
為了尋找答案,一群精英研究人員,包括30位醫生、倫理學家、科學家和政府官員齊聚在華盛頓,展開了所謂的“第二波臨床研究”,就是專門針對孕婦服藥的數據進行收集以及研究。“第一波臨床研究”是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期展開,當時參與研究的還有一些孕中或者準備懷孕的婦女。支持這項研究的包括很多個關心母嬰健康的團體,他們希望得知更多有關藥物對孕婦影響的信息。
僅在20年前,在醫學研究界還有很多團體利用男性作為試驗研究對象,然后以此推理女性的反應,這樣的研究方法有諸多弊端,用杜克大學產科專家安妮·達普金的話總結說:“只有在研究的時候發現男人長了乳房和子宮,人們才會考慮調整研究對象。”現在,很多制藥廠家已經開始專門針對女性進行藥效研究,感謝美國國會2003年通過的一項立法,有關兒童的藥效研究也允許進行。鑒于此,“第二波臨床研究”希望推進美國聯邦機構收集更多的有關藥物對于孕期婦女健康影響的數據,這些數據包括孕期婦女應當或者通常服用什么藥物,這些藥物的副作用如何,同時也希望能收集更多的孕婦服藥后的血樣,這是珍貴的研究資料,能幫助今后醫生開出更有效的處方。
但只要說起用孕婦作為研究對象,就會有一連串的猜疑和反對。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伯曼生物倫理研究所(BermanInstituteofBioethics)的主任如斯·費登說:“所有人都會說,上帝啊,竟然用懷孕的婦女和胎兒作為研究對象,所有的倫理組織都會瘋狂揮舞反對旗幟。人們或許覺得,其實醫療機構并不一定要選用這樣高難度的‘文本’,因為在健康和醫學領域還有很多很多基礎性研究等待進行,還有太多‘低端’的空白研究領域。光是這些不易引發爭議的‘低端’空白就足夠讓全球的醫療機構忙碌了。”
這種想法很片面,人們對孕婦總是有一種特殊的關懷精神,正因為如此更不能忽略藥物對她們的影響,這種影響長期以來被認為是負面的,但很多藥物對有健康問題的孕婦來說,是必需且有益的。很多長期的慢性病例如抑郁癥、糖尿病和高血壓病不會因為懷孕就突然消失,另外隨著在全球范圍內婦女普遍推遲懷孕年齡,很多孕婦還必須和癌癥對抗。因此我們毫不吃驚地發現,在美國等發達國家,有2/3的孕婦從懷孕初期到生產平均服用至少5種藥物。但是,根據美國食品和藥品管理局(FDA)的規定,只有10多種藥物能給孕婦,除了一些基本抗生素之外,這些藥物幾乎都是和懷孕及生產有關的,例如催產藥、無痛分娩時使用的硬膜外注射麻醉劑。于是大多數的孕婦在遇到健康問題時只能面對這樣的困境:要么自己忍受病痛,堅決不服用那些對胎兒影響程度未知的藥物;要么抱著擔憂的心情服藥,這種擔憂甚至灰暗了整個懷孕過程。更糟糕的是,在一些國家和地區,選擇服藥的孕婦還必須在醫生面前簽署一份《自愿書》,一旦藥物對胎兒產生任何影響,醫生就能擺脫相關任何責任,避免可能的訴訟,這樣的《自愿書》給孕婦帶來的心理壓力更是可想而知的。
現年45歲的帕蒂·索娜德爾(PattySosnader)在懷孕第3個月時確診患有何杰金病,這是一種慢性、無痛的淋巴組織腫瘤,醫生建議她做流產手術,但她堅持要生下孩子,為此她必須向醫院的“人道委員會”提出申請,而后要進行精神狀況評估,確保她是在神志清醒自主的情況下作出決定的。經過一連串審查和檢查后,她才能獲得治療必需的藥物,其中包括化療。帕蒂說:“過程非常令人沮喪,雖然我們知道每個人有權利決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事實上你會發現,幾乎沒有事實能支持這樣的愿望。”在孕期第35周的時候,醫生通過手術將帕蒂的孩子提前取出,為的是避免胎兒在子宮內接受多一輪化學治療的傷害,如今這個男孩已經上5年級,帕蒂自豪地說:“他和別的孩子看上去沒什么兩樣,喜歡踢足球,是學校曲棍球隊的候補隊員,他還很喜歡看冒險小說。”而帕蒂自己,今年剛剛慶祝患癌10周年紀念。
和帕蒂的態度極端相反的是一個名叫戴安娜·邁勒(DianeMello)的孕婦,2004年她剛剛懷孕后不久發現自己患上了惡性黑色素瘤,為保證胎兒不受任何影響,她同意手術切除皮膚上的黑色素瘤,但是拒絕接受任何化學治療,結果這個21歲的年輕媽媽在女兒只有9個月的時候就去世了。黛安娜之所以選擇放棄化學治療是因為當時的醫學界對于化療對胎兒潛在的影響完全沒有統計數據,盡管帕蒂的孩子在其子宮已經被化學治療過很多次,從個案看似乎化療對孩子的發育沒有嚴重影響。可是沒有相關的統計說明綜合情況,因為資料非常短缺,大多數孕婦都選擇回避化學治療,或者選擇接受流產手術。我們可以設想,如果當年戴安娜在作出決定的時候能有更多專業數據供參考,她的命運或許會改變。
煙、酒、咖啡因等對孕婦的影響已經逐漸明朗化,但是藥物的影響始終面臨很多研究困難,“第二波臨床研究”很清楚對于孕婦進行藥理研究好像跨越道德上的雷區,更不用說法律上的,因此他們只能從小處著手,首先研究的是藥物在孕婦體內參與血液循環的多少。這項研究要感謝很多出于必需、已經在服藥的孕婦,她們自愿參加研究,提供血樣。2004年開始,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NationalInstitutesofHealth)在4個城市曾經展開類似研究,但是規模非常有限,這4個城市是得州的加爾維斯敦,賓州的匹茲堡、西雅圖還有華盛頓特區。機構在這4個城市的婦產科醫生診所發放傳單,希望正在服藥的孕婦參與研究,這要求孕婦在孕期的每10周內至少在醫院呆12個小時,其間要不間斷地接受靜脈注射。那些自愿參與這種研究的孕婦,一定是個具有偉大無私精神的人,從2004年至今,只有不到500個孕婦展現這種精神。“第二波臨床研究”的行動開始后,在迫切的懇請下陸續有孕婦參與研究。
感謝這些勇敢的孕婦的無私,研究已經有一些令人振奮的消息,最值得注意的一點就是,孕期服藥的普遍危害性并不像一般設想的那么嚴重。首先在懷孕的最初4周內,服藥的影響微乎其微,因為此時胚胎數量非常少,一旦受到有害物的影響細胞損傷難以修復,此時胎兒質量不高,機體不可避免造成自然流產——— 這往往發生在婦女沒有發現自己懷孕之前。另外神經性的藥物例如止疼藥,長期服用對于服藥者本身可能會有影響,但是對胎兒完全沒有影響,因此懷孕期間偶爾服用止疼藥完全不需要擔心。類似的還有安眠藥,以前報道過連續服用安眠藥的孕婦,孩子出現畸形,但是在懷孕期間如果偶然服用安眠藥,并不足以對胎兒構成威脅,關于安眠藥和嬰兒畸形之間還沒有決定性的聯系。相比之下孕婦連續3日以上失眠對胎兒的影響更大。一些外用藥對孕婦的影響也非常小,最常見的就是緩解肌肉挫傷的止疼藥膏和治療痔瘡的藥膏,這些藥物參與血液循環的機會非常小,孕婦都可以安全使用。孕婦還經常被流感或者其他流行性疾病侵襲,抗生素成為必須服用的藥物,此時回避抗生素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因為流感可能引發嚴重并發癥,隨后需要更大的治療手段,而在耳鼻喉出現的感染,惡化后很可能感染腦部致命,盡管抗生素對胚胎發育的影響還完全沒有研究結果,但是很多追蹤研究顯示,劑量不大的溫和抗生素,通常在兩周之內,對胎兒不會構成明顯危害,通過研究自愿參與研究的孕婦的血樣,研究人員發現同等劑量的藥物在孕婦體內的含量遠遠比正常人低,這是因為孕婦新陳代謝速度很快,因此相關的影響在人們的推測中或許嚴重了,但實際上已經被“稀釋”了。
另外對于必須接受非安全藥物的孕婦,在整個懷孕過程中可以根據妊娠中、晚期做羊水、臍血、B超監測胎兒生長情況,了解胎兒鼻骨長度以及頸項皮膚厚度。這些檢查措施能發現胎兒是否異常,若是染色體異常或先天性代謝異常,可以視病情輕重及預后及早終止妊娠或給予宮內治療。至于懷孕5個月以上,此時胎兒各臟器已經基本發育完全,對藥物的敏感性較低,出現明顯畸形的幾率遠遠低于母親在38歲以上懷孕出現畸形的幾率。
無論在何種情況下,孕期服藥都是一種權衡,如果服藥的必需性大于危害性,那么就是有益的。盲目拒絕藥物致使孕婦病情加重,這完全是因為理解上存在誤區,傷害的不僅是母親,還可能是胎兒,此時所謂的“保全”反而成了“傷害”。例如,妊娠期高血壓綜合征可導致胎兒早產、宮內死亡、新生兒窒息并可危及孕婦生命;糖尿病母親妊娠后,如不積極控制血糖,胎兒可能出現循環系統發育缺陷、先天性心臟病等;妊娠合并念珠菌性陰道炎可導致早產、胎膜早破、絨毛膜炎及新生兒真菌感染等。
這些認識激勵著“第二波臨床研究”,該組織目前正和國立衛生研究所聯合,希望獲得更多的研究數據和血樣,同時也在美國國會活動,希望放寬相關的對于孕婦研究的立法。人們對于孕婦和胎兒出于本能的保護,應該從更多了解開始,希望幾年之后相關研究能帶來更多突破,讓準媽媽們有更多信息、更多選擇。